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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說連載:楊勸宜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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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致奇從沙發上像隻彈塗魚一般的彈起,他走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牛奶,邊走回沙發邊輕啜著,他再次舒服的窩回沈洛俞身邊,不消幾分鐘又起身坐到另一張單人沙發上,他拿著手機一再查看沒有人傳來的的訊息,喝了一口牛奶再接一口,時而伸出長腿伸展用得關節嘎嘎作響。沈洛俞整裝完備癱在沙發上,這部電影大概看過八百遍了,但他連抬起手指轉台的動力都沒有,他知道林致奇在焦慮,而他不想去理會。

「楊勸宜很慢,她該不會故意躲在房間不出來吧?」林致奇走到沈洛俞的房門前,他很想再往前一點,但卻後退回到客廳騷擾沈洛俞。

「不會好嗎,現在也才九點,我們的訂房是十一點欸,你給她時間打扮不行嗎!」沈洛俞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,他把身體伸展到極致,試圖阻止林致奇來跟他搶地盤。

「可是我們九點半就要先過去啦,她應該不會躲在家裡不來吧!」像是跳著不合拍的舞曲,林致奇在客廳和房門口間來來去去,眼神試圖穿越厚重的門板窺查楊勸宜的動靜,還不斷甩動手上那隻楊勸宜送給他當生日禮物的貴重手錶。

沈洛俞這次直接毫不客氣地送了林致奇一個不屑的表情,這小子像身上有蟲一樣動來動去,再不想都會被他分散注意力。

「好了!你給我過來坐好!她已經答應你會去就是會去,你再這樣惹她生氣她就不去囉!」被林致奇煩一個,沈洛俞都有力氣舉起手轉台了。

林致奇見沈洛俞不耐煩的表情,只好摸摸鼻子坐回單人沙發,他把自己縮成一小團,看上去怪可憐的模樣基本上只有楊勸宜吃他那一套。

沈洛俞開心地轉著電視,他以為這孩子大概可以安靜到他們要出門,沒想到過了不到五分鐘,林致奇又彈起身,抓著喝完牛奶的杯子衝進廚房清洗,沈洛俞再次佩服楊勸宜對他的容忍力驚人。

「欸你會覺得那些氣球不夠多嗎?我想要效果要很誇張那種!」林致奇這次換在電視和沈洛俞之間踱步,搞得他覺得還沒開始狂歡就已經累了。

「那些就夠了好嗎!楊勸宜不喜歡浪費,你用太多他會覺得你不環保而生氣。」沈洛俞壓抑著想拿抱枕丟他的衝動。

「好齁,那些酒這樣夠大家喝嗎?楊勸宜喜歡的那隻Vodak我準備四支,應該夠吧?」林致奇像隻小狗一樣的跳躍到沈洛俞身邊,他坐在地上裝著可憐。

「夠啦,我還特地買了一瓶VSOP,其他人也會帶甚麼紅酒、啤酒的來,楊勸宜再會喝都今天都一定倒!」沈洛俞完全不在乎他多悲哀。

「你們不要灌她啦,她這樣吐很不舒服。」小孩拉低了臉,伸出雙手輕輕拉扯著沈洛俞的手臂撒嬌。

「擔心你的寶貝喔?」沈洛俞笑得曖昧,他眼睛裡閃爍著揶揄。

林致奇的表情僵硬,他探索該用笑容還是白眼帶過,於是形成了一組長相詭異的神情,最後他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他的羞澀:「不、不是啦!是這樣本來就不好啊!」

沈洛俞興奮的甩開林志奇的手,拉高了語調:

「拜託,每次開趴瘋狂找人拚酒的都是楊勸宜,你忘記你上次生日不也被她灌到不行!」

「可是……」林致奇試圖反駁,卻找不到立場。

見著孩子這模樣,沈洛俞大動作地從沙發上站起,他誇張的一手插腰一手伸出食指舉高,左腳用力地踱步,他的音調已顯示出興奮值高漲:

「我不管!今天我沒有讓楊勸宜躺著出汽車旅館我就跟陳日軒姓!」

「你也要問陳日軒要不要吧。」林致奇回應一記白眼。

「不要在那邊哭腰,今天楊勸宜的生命安全就交給你了,我打算醉死,這樣你們在隔壁房間做甚麼我都聽不到。」沈洛俞用雙手遮住耳朵,他扭動著身體,試圖惹惱林致奇。

雖然他早就習慣被沈洛俞這樣調侃,但這次不知道為何,特別覺得害羞。

林致奇紅著雙頰,小聲吼道:「靠,不會怎樣好嗎!」

「你要記得不可以喝太多,會硬不起來!」沈洛俞爆出大笑,這只有在他講腥羶色話題的時候會有的反應。

「呵呵」林致奇知道一旦沈洛俞變成這樣就沒救了,他只能冷靜應對。

當兩位閨密在客廳大戰時,楊勸宜也在浴室和心裡的聲音爭執著。

她把自己浸泡在玫瑰香的浴缸裡,臉上敷著保濕面膜,門口外地板上擺著藍芽音響,正高昂地唱著西班牙歌手Paloma Faith的Beauty Remains,手邊握著半杯紅酒,她閉著眼睛跟著音樂哼唱。今天是她生日,她關掉了社交軟體的個人頁面,避免眾人在底下留言提醒,手機擺在床邊充電,螢幕閃爍出親朋好友們的祝福訊息。楊勸宜在溫暖的水裡昏昏沉沉,其實她早該起身離開浴室了,但她的思緒卻遲遲無法放過她地糾結著。

過不過生日對她來說都已無所謂,回顧這二十幾年來的生日,國小總會吵著媽媽要買乖乖桶帶去學校和同學分享、國中就是期待著收到好朋友字跡潦草的卡片、上了高中就讀女校,女孩子們比較貼心,常常有人過生日就是買個蛋糕全班一起慶祝,再不然就是手工做的卡片,那時候流行比較誰的大張,楊勸宜也老是花上好幾個晚上製作姊妹們的生日卡片,那時的她對於手工藝非常有自信。至於大學,被整過好幾次的楊勸宜學到,別人生日時要手下留情,畢竟風水輪流傳,哪時候被丟進學校那座發臭的湖都不知道。但楊勸宜的大學姊妹們倒是都對她不錯,每年都準備了很棒的禮物和驚喜來逼哭她。出了社會後,跟大家約好不再送禮物,畢竟老是要回送是一件很惱人的事情。

和男朋友一起過的生日嘛,第一任在生日前夕分手,生日當天也只收到對方傳來的簡訊,幸好當時的楊勸宜年輕且無所畏懼,可以毅然決然地離開並且不再回頭,那怎麼到了二十二歲就勇氣全失?

她很想回到十七歲,問問當時瘋狂熱烈單戀一個人的自己,這青澀單純的喜歡還找不找得回來?又好想見見十九歲提出分手的自己,謝謝當年的她如此勇敢,但楊勸宜很清楚,她需要的是有人擁抱去年生日分手的楊勸宜,那個年輕到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揮霍,事實上已經老得再也不敢跨出那一步的她。

「我也,不是不敢再戀愛。」她輕聲說道,對著那杯顏色深沉、味道滑酸的紅酒。

楊勸宜將紅酒放妥在流理台,伸手從架子上把浴巾取下包裹好身體後離開了浴室,她在化妝檯前拿掉了面膜做完最後的保養,音樂還撥著一首首楊勸宜的精選。她想起那杯紅酒,包著浴巾她決定喝完以後再去客廳倒一點,或許會把整罐拿進房間,為今晚的狂歡先做個暖身。

「楊勸宜!我們要出門囉!」林致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,楊勸宜慌張地捧著紅酒杯跑到門口,她開啟一小條門縫,示意要林致奇將整瓶紅酒拿給她。

「楊勸宜,如果你敢不來,我們就……」透過那只能看到林致奇表情的門縫,這大概是她這一個禮拜以來第八百次被威脅。

「我會去好嗎!說好不能把我用得濕濕黏黏或髒兮兮喔!」楊勸宜永遠記得大四生日那年,被好室友們砸了滿頭的臭奶油。

「你不來我才會把你用的濕濕黏黏!」林致奇很順口的說著,完全沒意會到這句話背後的特殊含義。

「你的話,不需要用我就濕了。」楊勸宜曖昧的笑了笑,她喜歡這樣逗弄這小子,雖然老樣子最後都只得到一抹漂亮的白眼。

「白癡,快去準備!不要遲到!」說完,林致奇半紅著臉替楊勸宜關上房門。

一手拿著酒瓶,楊勸宜笑嘻嘻地在房間裡手舞足蹈,她很滿意剛才林致奇的表情,可愛到讓她想一口把他吃掉,不過幾秒後她就冷靜下來,駐足在衣櫃前想著要穿哪件戰袍。不能過於曝露但要保有性感,露出的肌膚面積還要考慮到林致奇的心情,但帶點氣質的打扮一定會被沈洛俞說太保守,要當個徹底地騷貨才能讓好閨密滿意,於是楊勸宜就在林志奇和沈洛俞兩人的審美觀中猶豫,最後她心一橫,讓心底的小洛俞戰勝。

吹好頭髮、底妝完成、眉毛角度完美、眼妝色澤飽滿閃耀、眼線上揚的勾人、修容自然不浮誇。最後楊勸宜抹上口紅,一支去年生日好朋友送的香奈兒高級唇膏,她看著鏡子裡那擁有一頭黑色捲髮、風情萬種的迷人女性,好像還少了點甚麼?楊勸宜拿出前幾天新買的香水,在帶有危險氣息的香味裡,她拾起眼線筆,在左邊眼角輕輕的點上一痣。像是有魔法般,當她放下眼線筆,楊勸宜深知今晚誰都無法從她的魅力中逃脫。

她仰首飲盡最後的紅酒,關掉房裡所有的電器後,拎起包包手機就往大門走去,楊勸宜換上完美十二公分的黑色細跟鞋,坐上早已在樓下等候的包租車,往目的地出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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