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說連載】《不懂大小姐》十一

那天他跟著拎著一卡皮箱的媽媽踩進那幢有著白玫瑰花園的別墅，對未知世界的茫然和無措，忙著要展開管家新工作的媽媽是不會察覺到的。

他安靜的待在別墅的邊間房間，雙手抱膝坐在地上，看著窗外飛過的雲朵。

這個邊間的房間是專門讓管家住的地方，之前媽媽已經跑來和前任管家交接，所以一搬進來後，馬上無縫銜接工作。

媽媽才剛經歷過一段驚心動魄的離婚過程，被爸爸撕扯頭髮時尖叫、拿鍋子砸向爸爸，牽著他的手奔去警察局，父母親變態的離異過程，這些種種不在他所能理解的範圍，學校老師沒教的事，總是讓人措手不及，找不到教科書可以解答。

但他慶幸媽媽當機立斷，認為爸爸不再有依靠的可能，在那次暴力中，就直接將他安置在警察局中，並在警察陪同下返家收拾東西，直接帶他北上。

他不知道媽媽到底籌畫多久，亦或是運氣站在他們身邊，一北上後，直接就入住這幢山上的別墅，他轉學的事情也都辦妥了。

在火車上，媽媽疲憊地閉著眼睛，輕聲地說她回家拿東西時，爸爸仍然不停地喝酒，嘴巴喃喃念著抱怨的話。那神情像是局外人說別人家裡發生的事情，不像是前一天剛經歷過從早吵到晚的激烈。

他從不知道溫柔的媽媽原來也有這麼剛毅的一面，他對這一切的發展彷彿還像是在夢中，一顆心臟對前幾天發生的一切仍舊砰砰跳著，媽媽卻可以馬上恍若無事一般淡定。

而這段回憶在他15歲的年紀，尚不知這些種子何時會發芽又會長成什麼樣的果實，到底會刻上什麼樣的印記，他也不可能想得出結果。只是他知道，「家庭」的定義，除了甜蜜可愛之外，還有很多醜陋噁心的一面。

－匡噹。

當他沉浸在一種劫後餘生的餘味中，房間外發出了一個大聲響。

他起身，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往外看，一個年紀看起來跟他差不多的女孩，正蹲在客廳窗戶上，地上躺著一個小小的而且破碎的陶盆。

女孩兒還沒注意到他，嘴裡唸著什麼時候出現這東西的牢騷。

他雙手環胸走出房門，這才嚇了女孩兒一跳。

「啊！我以為是鬼！」女孩兒撫著胸口，從窗台上跳進來。

「妳是誰？為何闖進來？」他故作鎮定，努力不讓自己對她穿著細肩帶洋裝，修長白皙的四肢，正青春期的身段感到害羞。

「我以為你們過兩日才會來呢！我來拿我的東西啊！」女孩兒徑自走到客廳沙發旁，努力搬出一條縫隙，伸手往椅縫深處搆著。

啊，原來是這戶人家的那位大小姐。媽媽說過這戶人家有個跟他年紀一般大的獨生女，以後要叫人家「大小姐」。

他咳了一聲，正想著該如何好好介紹自己，女孩兒已瞥向他，「快來幫我啊！我拿不到。」

當他撈出一個老舊的布娃娃時，女孩兒像看到寶一樣，一點也不嫌髒的趕緊接過來撥開它身上的灰塵，看著布娃娃褪去灰塵後的模樣，臉上露出知足靦腆笑容。

「謝謝你哦！倪雨成。」女孩兒伸出白皙修長的手，「我是邵可婷。」

倪雨成被她的先發制呆愕了一下，隨即也伸出手握住她，「大小姐。」

「這是我媽媽過世前幫我縫的娃娃，你看手工很精巧吧。」邵可婷獻寶似的讓倪雨成瞅了眼娃娃，就繼續好好地抱在懷裡。

倪雨成還在驚訝她知道自己是誰，但沉默不語。但女孩兒並沒有很在意，已經在屋子裡四處打轉。

「聽說老陳兒子在南部闖了大禍，他趕著回去收拾殘局，」女孩兒撥弄一下窗簾，探頭看了眼房間，「但我想他應該沒有機會回來這了。」

女孩兒看起來很常來這，對這屋子的擺設十分熟悉。

「別在意我，之前我放學老陳都會在這做蔥油餅給我吃，因為我爸不喜歡家裡廚房有油煙味。」

細肩帶碎花洋裝隨著女孩兒到處轉身時轉出弧度，不時勾勒著她窈窕修長的身形，馬尾也不時地在她肩上擺動滑落，倪雨成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茉莉花洗髮精香味。女孩兒大方自然的態度，讓他原本一顆緊繃的心彷彿鬆綁了，隨著她的身影到處轉，原先心裡的沉重感似乎瞬間消失，又或是，只是被她的出現轉移了注意力？

「你之後會跟我上同一所學校嗎？」

「應該不會。」他可不像她有能力可以上貴族學校，可以直升高中的那種。

「是嗎？」邵可婷隨意地回了一聲。

後來他知道了這隨意地回應，竟換來成為她學校的跟班角色，就知道不可小看她任何一個隨口的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