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勸宜像是沒有骨頭的軟絲般賴在家裡灰色的沙發上,今天她特地在下班後回到母親家,雖然她是很想直接回家休息,但由於母親的堅持,她還是回來讓家人替她過生日切蛋糕。楊勸宜一手握著遙控器一手握著手機,雙眼直愣愣的瞪著電視,嘴巴有點微開的模樣讓她妹妹毫不客氣地用手機拍下。
「你娘的,楊勸琳給我把照片刪掉。」楊勸宜口吻裡帶著威脅,但卻保持著一貫的慵懶。
「不要,你這樣真的很醜,我要傳給林致奇看喔!」剪了一頭俐落短髮,楊勸宜的親妹妹楊勸琳晃著手機挑釁。
「你跟我家寶寶很熟是不是,最好有他的LINE。」她已經累到連說話都不想轉頭,基本上這電視節目在演甚麼她也沒注意。
「還你寶寶勒!你們要搞曖昧到甚麼時候啊!」楊勸琳翻了白眼,她的音量拉高,幸好媽媽出門去載小妹,否則一定會被念說這麼晚了不要大小聲。
「關你屁事啊,快把照片刪掉!」這下楊勸宜總算願意正眼看著自己的妹妹。
「不管啦,快點說啦,你們到底進展到哪裡?」楊勸琳從茶几旁走到沙發,她毫不客氣地坐在楊勸宜小腿上。被施以一記重踢,但這也沒能阻擋妹妹挖姐姐的八卦。
「就老樣子啊。」她試著輕描淡寫的帶過。
「還是會一起睡喔?」楊勸琳追問。
「嗯啊。」她把視線轉回電視,努力壓抑想找人講話的衝動。
楊勸琳沉默了半响,她的表情複雜,想要找出最適合的問法:
「都沒有怎樣喔?你這麼飢渴的人怎麼可能到現在都還沒吃掉他?」
最後她決定用嗆的,嗆出她老姊的脾氣。
「是在哭嗎?甚麼叫我很飢渴……」楊勸宜狠狠的瞪了妹妹一眼,調整姿勢好讓自己的視線可以露在楊勸琳身上。
「我有說錯嗎?」妹妹的冷靜完勝。
楊勸宜思考著要不要說出口,畢竟連沈洛瑜她都還沒透漏,只是內心的感受多到她不知道要怎麼整理,或許找個人聊聊會有用,不過楊勸琳到現在都沒談過戀愛,講出口的話大多數都是批評以及完全不會給予意見,要說她是個好的傾聽者嗎?楊勸琳實在過於單純且主觀,沒辦法給人安定感。
但給楊勸琳知道其實也無所謂,畢竟這可是她親妹妹,這輩子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就是楊勸琳了。
於是楊勸宜開口,欲言又止的:「我們就……我生日那天,不小心……」
「你們做了喔!!」她驚聲大吼,真的幸好媽媽不在家。
楊勸宜讓白眼大概翻了五百圈,她沒好氣的說:
「沒有啦!我們只有接吻而已!」
她停頓了下,腦海裡回想起那晚在床上擁吻的兩人,楊勸宜感到心臟跳動速度變快,臉頰的溫度有點上升,嘴角忍俊不住的上揚。
「而且連舌頭都沒伸的那種,淺嚐哈哈哈!」至少這個吻想起來是美好的,曖昧時甚麼都是美好的。
「甚麼!你們竟然!」楊勸琳繼續吼著。
她朝妹妹的大腿用力踢了一腳:
「你真的很煩欸,愛問又愛靠北!」
「你不可以再跟小男生在一起了!」身為妹妹,就算再怎麼覺得自己姐姐很討人厭,還是希望她能夠找個好的戀愛對象。
「就沒有在一起齁!」這次換楊勸宜大吼。
「可是你們再這樣下去一定會在一起啊!」楊勸琳不甘示弱的吼回去。
「吼!你不懂啦,我是滿喜歡他的,可是就是不可能!我們真的差太多了,我不想再重演葉禾瑋的狀況。」兩手一攤,楊勸宜往沙發的深處鑽,以為這樣就能逃避問題。
「你自己都知道,那幹嘛還要跟林致奇這樣曖昧?」楊勸琳問。
「這樣的關係總有一天會結束的,他很好真的很好!可是就是少了一點甚麼,不是因為他不夠高,而是真的少了一個決定性的關鍵讓我願意衝一次。」姊姊回答,她的眉頭不自覺的緊蹙。
「你不要再耽誤自己。」這語重心長的一句。
楊勸琳看過姊姊跟葉禾瑋分手後的模樣。
她在吃飯但她沒有嚥下肚、她閉上眼睛但她沒有在睡覺、她在呼吸但她沒有活著,再怎麼好笑的電視劇也無法讓她發笑,她和別人交談卻不在那裏。最難受的,是看著她每天仍然畫上美麗的妝容、打扮的光彩宜人,見到除了家人以外的朋友還得牽扯著笑容。那是楊勸琳第一次知道,原來失去一個人是真的連靈魂也會一併失去。
楊勸琳從沒看過姊姊那樣,楊勸宜一向都是意氣風發地踩著自信步伐活著。她雖然很自大,但確實是非常優秀的女人,長相中上,身材或許沒有那麼好,卻很懂得凸顯自己的優點,擁有一身特殊絕活,很會說話、內涵豐富總是讓人驚豔、歌喉不輸線上歌手、寫得一手好文筆。
她不一定是個很好的姐姐,從小到大欺負著弟弟和自己,但卻從來沒他們感受不到愛。楊勸琳不太會表達心中的情緒,但她是很愛她這位不完美的姊姊。
而某天開始楊勸宜不再回家,她流連夜店、酒吧裡酒精的麻痺,她用盡心機要挽回葉禾瑋,獻出精神體力和肉體。
是的,傻到連楊勸琳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,只能哭著打著訊息,希望她的姊姊回家。
「我知道,但我喜歡他也是事實,等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你就懂我的感覺,很難控制不去找他想他或觸碰他,我也知道不能一直跟他睡在一起,總有一天一定會出事。」她頓了頓。
「程又青說過啊,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,我不想失去他,在一起就一定會分手,跟葉禾瑋一樣。」楊勸宜說,那心裡的拉扯每天都在上演。
「所以他又會是第二蔡瑜婷?」楊勸琳問。
這個名字,震得楊勸宜心頭晃動。
有誰能跟這個人相提並論?
「可能吧,至少這樣我永遠都不會失去林致奇。」她說。
「我真的不能懂,明明就喜歡為甚麼不在一起,雖然我是不贊同你跟他在一起啦,但是我講話你從來沒在乎過。」楊勸琳聳肩,自家老姊的固執和韌性她可是最清楚的。
「等你談了戀愛以後再來跟我哭么,處女一輩子吧你!」楊勸宜忍不住嘴了妹妹。
「你管我喔!我這樣總比你每次都在為了感情煩惱好吧!不是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不敢衝一回,就是像跟葉禾瑋分手一樣整個人都瘋了,衝到忘記甚麼叫放手!」她又拉高音調,兩姊妹最像的地方就是,很容易激動的情緒。
「我就是神經病怎樣!我這樣極端至少我不後悔,要嘛不要開始,一旦開始我就要用盡全力,不要最後甚麼都沒做才在後悔我沒努力過。」楊勸宜慵懶的倒回沙發的枕頭堆裡,她撇了一眼手機。
真棒,這小子又不讀不回。
「我沒辦法跟你一樣。」楊勸琳說,她一直都不懂姊姊怎麼那麼多奇怪的理論可以講。
「我們本來就差很多,世界上有兩種人,一種是愛別人勝過自己的,一種是愛自己勝過別人的,你就是後者我是前者。」楊勸宜說。
「被你講得我好像很自私。」妹妹反駁。
「兩種人都沒有不對,只是相較之下好像我這種人比較容易受傷而已,很不幸我這輩子都是這樣的人了,就算我努力學著多愛自己一點,可是一旦那個人出現,我就又會將所有奉獻出去了。」楊勸宜把手機往沙發角落丟,她的眼神游移回電視機,雖然她也沒有多注意節目的內容。
「這樣很可憐。」楊勸琳說,她扁了扁嘴。
「不可憐,而且本來就是這樣,有犧牲奉獻的人就有接受承受的人,每個人如果都想當被愛的那一個,那誰來愛人?」姐姐聳肩,又是一副無所謂和從容。妹妹恨透了她這副自以為是的模樣。更恨的是,楊勸宜這神情總是特別有說服力。
「這是被虐的一種嗎?」她不死心的繼續追問。
「我也不知道,但是我的個性是真的有點被虐不能否認。」輕而易舉的將自貶又抬高成一種驕傲,楊勸宜的特技之一。
「變態。」楊勸琳嘴了一口。
「我一直都是啊,這二十幾年來你還沒看清嗎?」楊勸宜說完,揮揮手,示意妹妹離開自己的身邊。
楊勸琳在原地楞上許久,她試著消化方才的對話,卻發現正如她偉大的姐姐說的一樣,沒體會過就甚麼都不能懂。
不能懂為何,不過差距三年罷了,楊勸宜卻超越的好像已經三十年,這是不光是談戀愛所帶來的影響,這是一種打從心底、與生俱來的,該稱是同理心嗎?還是太過細膩?
總之,偉大的詩人或作家身體裡流著都是這樣的血液,浮誇嬌柔且造作。玫瑰花一樣帶刺卻脆弱,容易看見她外觀的美,當你把玫瑰花瓣一片一片撥下,鼻尖的香味是那樣清新宜人,直到最後你會發現,玫瑰花裡面的自卑和自傲是一樣的構造。
而楊勸宜,是一朵鄉間的野玫瑰,信手拈來、隨之可棄,然後惹得自身一片狼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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