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故事:「很久很久」
很久很久以前,這裡還不是一座城市的時候。
那個時候,這裡只不過是一座隨處可見的小村莊。
農畜都不發達,甚至沒有什麼特色與地標吸引人。
但我那時不知怎麼的,就突然留了下來。
我只隱約記得,好像是因為……某個人?
那時的街道十分寬敞,並非像是現今到處都是摩肩擦踵的小巷。
但依據現今城市人口密度每年都以倍數增長的速度,這也是自然的結果。
從高處往下望,現在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,就像是地上掉了一塊麵包屑時,蜂擁而至的蟻群般。
「稍微有些懷念呢……」
所謂的記憶,應該是人類才會去珍惜的存在吧?
我明明不是人類,為什麼卻又如此珍惜與她的回憶呢?
我淡然一笑,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有答案。
畢竟,關於這個問題我已經持續思考好幾百年了。
自從她死後,也過了好幾百年了啊?
「唉……」
我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淡淡嘆了聲息,卻依然無法排解那長年住在我左心室的窒息感。
這或許是一種永遠都無法好起來的病了,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。
在我身旁的果園是我還在這片土地中唯一的理由,也是我幾百年來未曾離開過這裡的理由。
當時還只不過是個走沒幾步路就能逛完的小果園,在她離開之後,被我一人打理成走上一整天才能完成的大小。
接著過了幾十年後,四周開始建造起更高樓層的房屋,我也在無奈中讓他們將果園建造成房屋。
但最後我還是重新在房屋興建好後,在樓頂重新打造了果園。
雖然這座果園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座果園了,但只要我還在這裡,我相信某天她回到這來的時候,一定就能重新認出新生的它吧?
「哈哈!」
想像她看到時的表情,會是驚訝、或是高興的喜極而泣,或者一臉不屑的嘲諷我,已是我為了安慰自己不是做無用功而能做的唯一樂觀思考了。
「說起來,她長什麼樣子去了?」
我輕語,腦海中她的身影,模糊的就像是不存在一般。
也許是酒精的副作用,讓我變得稍微有些多愁善感也說不定。
我輕輕晃了晃腦袋,從背靠著的小樹叢起身,準備趁天黑前先去街上採購一些必需品。
突然,「喀擦!」的清脆解鎖聲,往樓下的門扉被人打開了。
來者是一名素未謀面的女子,但從她身上穿著帶有的高貴氛圍,我馬上就知道她的身分不一般。
「果園?」
她帶著些許困惑走了上來,環顧起四周的果園,像是不能理解為何在這座發展迅速的城市中,會有人在房屋的頂樓栽培這麼大一個果園。
「您好,小姐請問您迷路了嗎?」
我帶著親切的微笑走近了她,她用那雙琥珀色的瞳孔,毫不畏懼地迎上了我腥紅的雙眼。
「不,我沒有迷路,我是專程來找你的,吸血鬼。」
她的話語中帶著不容質疑的決絕與斃死的決心。
「是嗎?沒想到我這樣的小地方,會有貴族來訪,還真是稀客呢!」
「既然都來了,何不進屋喝杯茶,讓我們促膝長談?」
我與她的視線對上的瞬間,我便明白了她內心深處的緊張、恐懼,還有悲慟。
「好……如果你願意傾聽我的請求的話,我願意去死。」
她緊握雙拳,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。
「別這麼緊張啦!我又不會殺了妳,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殺過人了。」
我輕笑,她的表情才稍微放鬆了點。
不久之後,我在屋內與她的交談中得知,她的父親是這座城市的城主。
她的父親在不久前中了詛咒,找遍所有能找的醫生、巫師,都束手無策。
所以她才來到這附近,尋找傳聞中的吸血鬼,看能不能為她的父親帶來一絲生機。
「事情的經過我大概明白了,那妳知道為什麼妳能夠找到我嗎?」
「嗯?對耶!之前其他人找了好幾個禮拜都找不到你的蹤跡,直到我自己出來找,才突然找到你,為什麼啊?」
她睜大雙眼,好奇地與我對望。
「你說呢?」
我笑而不語,只是反問了她。
「不知道欸!不過看到你,我總有種熟悉的感覺,好像我們很久之前就已經認識了,但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才對啊!」
我閉上雙眼,嘴角的微笑止不住,只是靜靜地說:
「明天帶我去找你的父親,我會救活他的。」
「真的嗎!?說好了喔!食言的話我會生氣喔!」
「嗯!說好了,我絕不食言。」
「所以為什麼我能夠找到你啊?你剛剛還沒回答我欸!」
「我忘了,畢竟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。」
「很久很久以前?」
「是的,那是個很久很久以前的約定。」
她的臉上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,而當她準備開口再問時,我則打斷了她。
「或許某天,妳會知道;也或許永遠不會知道。但不論如何,我都會幫助妳的,你只要記得這點就好。」
「喔,好……」
她有些呆然的點了點頭,像是一隻乖巧地小白兔般的逗趣表現,害我不禁失笑出聲。
「你裝神祕還笑我!真是夠了!」
她此時鬧脾氣的模樣與一開始相遇時的氣質落差很大,但我反而十分高興,因為她眼中潛藏的那些恐懼、不安,如今都已經全部消散了。
「抱歉抱歉,太久沒有和人類說話了,有些沒適應,原諒我囉!」
「哼!原諒就原諒啊?你得先帶我逛逛你的果園,我在考慮一下。」
「那當然沒問題!現在嗎?」
「好啊好啊!」
她興奮地瞬間從椅子上起身,朝門口走去。
我則露出了無奈的笑容,跟在她的後頭。
「真的是很久很久了呢……再次見到妳。」
我在內心深處,將眼前的背影與那個模糊的背影重疊。
隨後,那股長年積壓在胸口的窒息感也隨之煙消雲散了。